近读民国林传甲总纂的《京师街巷记》，“水磨胡同记”（水磨胡同，已不存，大致位置东起如今的海关大楼西墙，西至北京站前街）项下有云：“贡院之西，有水磨胡同者。明时有商人于此设水磨以磨麦而售之，后因以为名焉。巷之西首路北有一府，曰"意公府’，前清之公爵也。”

“前清之公爵”何许人也？

“意公府”又在何处呢？

【资料图】

通过查阅《玉牒》（清朝皇室族谱。自顺治十八年，即1661年起，每十年续修一次，至清亡后的1921年，共纂修28次），从中找到了确切的答案。

“意公”是大清奉恩辅国公爱新觉罗·意普是也。意普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第七子阿巴泰的后裔。阿巴泰顺治元年(1644年)被封饶余郡王，入关后镇守山东。饶余郡王府在朝阳门内外交部街路北。阿巴泰卒后，这里改为其三子博洛的端重亲王府。博洛死后没多久，爵位被削除，这处宅邸在康熙年间给了多尔衮的嗣子多尔博（实为多铎之子，过继给多尔衮，承袭睿亲王爵位，后降爵）。端重亲王府便成为睿亲王府，一直持续至民国。1929年在新睿亲王府原址建立了京师私立大同中学（北京市二十四中学的前身）。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在此就学时，王府神殿作为唯一遗存已改做学校库房，亦不知如今尚存否？

意普为最后一位清皇室派驻东陵守护大臣

阿巴泰的爵位由其第四子岳乐承袭。岳乐（1625年至1689年）是这一家族中非常值得一提的人物。政治上，他是清初改革派的代表，拥立玄烨继承皇位。后岳乐被封为定远平寇大将军，率师讨伐吴三桂。返京时，康熙帝亲自赴卢沟桥南二十里迎接。康熙二十七年（1688年）蒙古准噶尔部构衅兴兵，岳乐再次出兵塞外，次年病死军中。作为亲王的岳乐，在如今东城区台基厂头条东口路北建有王府，史称安亲王府。

康熙三十九年（1700年），死后的岳乐被人攻讦其掌宗人府时处事不当，其后代也被取消谥号、降爵安郡王，王府也被称为安郡王府。岳乐的外孙女嫁给了玄烨第八子胤禩，因为她支持胤禩争夺皇位，后来雍正帝登基后，实行报复，王爵不准承袭。雍正元年，将安郡王削爵，安郡王府也被改建为昭忠祠（祠与王府格局相同，只是添建了碑亭和祭祀设施等，清末昭忠祠被拆除，成为奥国军营，王府遗迹也告消失）。岳乐的后人也被迫从府中迁出。玛尔浑是岳乐十五子，生母为辅政大臣索尼之女。凭借母亲家族的势力，玛尔浑得以袭郡王爵位。至清同治十二年辅国公的爵位传到了意普手上。意普（1868年至1929年）是岳乐一支最后一位袭爵者。论辈分，他与末代皇帝溥仪平辈。然而这位辅国公没能像他的先祖那样名垂史册。史籍上有关他的记载寥寥无几。不过还是被我捕捉到一些鸿爪雪泥。

光绪三十一年（1905年）十月，为激励已经没落的八旗子弟重新焕发尚武精神，培养一支以王公为主的军官队伍，建立一支完全忠于清廷的军队。光绪帝采纳大臣意见，下诏设立陆军贵胄学堂，“令王公大臣各遣子弟投考入学，亲习士武，洵属振兴武备之资。”

次年五月，陆军贵胄学堂在和亲王府（位于如今平安大街张自忠路东口路北）正式开办，学制三年。“北洋三杰”之一的冯国璋被任命为“贵胄学堂总办”。醇亲王载沣、恭亲王溥伟领衔的三十四人宗室贵胄作为“听讲王公世爵”入堂听讲，辅国公意普也位在其列。

意普曾为清末陆军贵胄学堂一员

在陆军学堂“听过讲”的意普，并没能像他的先祖那样“挽狂澜于既倒,扶大厦之将倾”。他的最后一份皇差是清皇室派驻东陵的守护大臣。1928年孙殿英盗掘东陵事件后，意普受到惊吓，于次年在愤恨郁郁中死去。

“意公”的身世有了答案，不过，关于“意公府”的历史资料，现在能找到的是中国第一档案馆保存的一份咸丰五年（1855年），意普的祖父恒明上报清内务府的呈文。文中载明“咸丰五年十二月初一日，正蓝旗奉恩辅国公恒明门上为呈报事……查本公府处所坐落东单牌楼水磨胡同内，共房65间。”

前面说过，岳乐的后人从安郡王府迁出，迁出后，其后代一直到恒明之前的几代辅国公是否居住于此已无从考证。而且这份呈文也没有给出意公府具体的位置信息。不过，依据《京师街巷记》中“巷之西首路北”的描述，推测它大概位于水磨胡同7号院。我小时候曾不止一次进到院里玩耍。院子很大，显得也有些落败，是否保留了它当年的规制亦不得而知，但从气派的广亮大门、方砖墁地以及参天的古树，尤其是精美的垂花门等依稀可见它往日的富贵堂皇。而今这里早已被现代化的高楼大厦所取代，往昔的一切皆已成为过去。

在前边提到的“陆军贵胄学堂学员衔名单”中，还惊奇地发现号称“民国四公子”之一的红豆馆主溥侗的名字亦赫然在列。这位公子一生醉迷戏剧，曾与梅兰芳合演过《奇双会》的“侗五爷”，而被誉为“票界大王”。期望这等王公子弟学习军事以振大清之军事，结果可想而知。事实上，至宣统元年（1909年），这些学员毕业时，距辛亥革命不过两年的光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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